2010整合未竟 危机不止————半导体市场年终回顾与展望（下）

为了给大家树立些信心，多数经济学家的观点认为全球经济衰退的最低谷已经过去。随着世界各国一个接一个地宣告衰退结束，有一种世界经济已经渡过难关的感觉，由此带动的半导体市场似乎也嗅到了春意盎然的味道，比如日本和亚洲半导体市场已经回到甚至超过衰退之前的高峰。

在这样的形势喜人的气氛下，2009年，半导体行业协会（SIA）预测全球半导体销售额将达到2197亿美元，比2008年报告的2486亿美元相比下降了11.6%。从更长远看，SIA预测2010年销售额将增长10.2%，达到2421亿美元，2011年将增长8.4%，达到2623亿美元。一起看起来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只是不要被简单的两位数增长数字所迷惑，毕竟深V带来的感官诱惑远比实际的情况强很多。

当然，目前仍然不确定的是复苏的形状 (U 型、W 型还是 V 型) 以及复苏的强健性，因为还没有人敢直接蹦出来拍着胸脯说经济危机已经过去，美好的生活又将重新开始。从历史的经验上我们发现，金融危机的威力一年多可以化解，但如果由此引发了经济危机甚至经济衰退，则持续时间不可能仅仅两年而已（2007年10月开始），这就意味着半导体产业站起来的拐杖的强健性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也许我们最担心的W才是最可能出现的现实结果。

不管如何，经历了一个恐慌性的过山车俯冲之后，半导体行业目前正在走出这个周期的底部，应该值得庆幸，对于已经到来的2010，该是结束冬眠开始进补的日子了，痛苦了一年多的半导体厂商终于能够赶走郁结在心头的阴影，只是，经历了贫穷之后还会如之前般大肆挥霍么？

全球经济只是止痛药

即使经济危机真的过去了，半导体的“病”真的就好了么？恐怕茶杯还是茶杯，成不了洗脸盆。因为半导体的美不过是看上去罢了，前景被看好的基础是全球经济的复苏，而不是半导体自己找到了解决自身问题的办法。

因此，即使属于世界的金融危机消散，半导体面临的危机未必就随之而去，笔者多次分析过，半导体自身出了问题，金融危机不过是加速了病变的表现过程罢了。当然，这个危机远没有经济危机对整个产业的冲击那么迅猛那么残酷，慢性疾病只会一点点地折磨半导体产业内的厂商，如同凌迟般让措手不及者眼睁睁在痛苦中死去。

资本主义研究大师马克思的资本论中著名的经济杠杆论也许正在为半导体谋划发展轨迹，当一个行业的利润足够丰厚的时候，资本就会疯狂涌入并且逐渐增加行业竞争，最终的结果就是行业竞争激烈拉低了产业的整体利润。笔者曾经身处科技出版行业，见证了科技出版行业的由盛转衰，高速发展的90年代末业内公认“印书等于印钞票”，于是，任何题材的计算机图书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几万几万开首印数，书商也疯狂地抢购着各种新书，只是时过境迁，在疯狂时代的尾声中，留下的是书库里堆积如山静静等待报废年限到来的新书，书商对增加任何一本书的进货都要与出版社地区经理锱铢必较，出版社甚至开首印数时必须先数一数手上的订单数额。现在，这一切的脚本正在半导体产业的舞台上重演。

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信息革命是半导体发展的主要推动力，在那个疯狂的信息膨胀时代，生产半导体产品几乎就等同于印钞票，绝大部分厂商都因丰厚的市场利润而快速膨胀，没有人会嫌产品开发的进度太快，更没有人担心晶圆生产线满负荷运转下的大量产品没有销路，有的只是在美妙的Fab背景音下客户拿不到产品的抱怨。虽然NASDAQ的泡沫曾经给了半导体厂商当头一棒，不过也只是在快速奔跑的路上被绊了个趔趄而已，丝毫没有浇灭整个产业疯狂的热情，甚至开始吸引大量的私募资本青睐。然而疯狂的资本涌入和技术门槛的降低，让半导体市场虽然依然保持着总量上的增长，但利润却急剧下滑。一颗手机基带芯片在1999年的毛利不低于60%，而到了2009年估计只有不足20%。利润的急剧下滑，必然带来整个产业的剧烈变革，从2007年开始，半导体已经出现一些病灶，加上经济危机的推波助澜，半导体终于大病了一场。

虽然在政府救市的猛药之下，病表面上是好了，但仅从半导体产业来说，目前许多厂商的库存和产量都很低。在这次衰退中，很多公司都降低了半导体产能，甚至停止了半导体生产，这在半导体发展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也直观的反映了半导体市场的问题不仅仅缘于经济危机。因此，经济形势不过是半导体发展路上的辅助性药品，最多是帮半导体止痛以集中精神寻找自己真正的病根罢了。

且行且寻觅

对于2010及以后的半导体市场来说，要生存就要在继续前行的同时找出存在的症结，并且尽快加以解决。

症结一：摩尔定律生命垂危，半导体需要新的主心骨
 摩尔定律还能坚持多久？从技术上来说，恐怕最多还有10年的生命期，如果把它看做经济上的定律，那么如何更好地诠释摩尔定律就成为半导体产业亟待解决的灯塔性问题，解决不好这个转型过程，半导体产业就会出现一个混乱的发展局面，几十年来摩尔定律一直约束着半导体产业集中向一个方向发现，这在其他产业中很难见到，现在这个界限忽然消失了，半导体发展必然陷入新的迷茫，而如果没有一个集中的主导方向，发散性发展的半导体演进前景就会黯淡许多。

症结二：产业利润急剧下滑引发企业运营转变
 如果倒推5年，半导体企业还享有高额的利润，高利润自然能够支撑起高研发投入和高支出。随着产业分工的细化，产业门槛降低，降低之后就是大量资本和人才的涌入，芯片单体利润被不断拉低，进而导致整个产业的利润率持续走低。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习惯了高投入高消费的半导体企业忽然失去了大量资金支持，加上为了维持竞争优势，研发投入又不断攀升，投入产出比的持续减少让半导体厂商的财务计划变得举步维艰，不得不尽可能缩减相关的研发投入等经费，这让本就发展动能不足的产业面临更大的问题。

症结三：产业分工细化之后的结构调整

 在这次金融危机中，设计业的Fabless优势体现得更加明显，因为不需要支撑Fab的高额运营成本，只需要根据订单下达生产委托，自然不需要负担不必要的损失。反观IDM和Foundry，则要为整个Fabless企业省下的生产成本埋单。经此一役，Fabless公司会更加坚定自己的裸行计划，也许大部分IDM也会加快自己Fab-lite的步伐，只是Foundry在不断攀升的工艺研发成本面前，必然会开始有计划维护自己的利益，届时，Foundry和Fabless将不仅仅是紧密合作的兄弟，还将是互相提防的对手，这对半导体的发展也许是最大的变数。

产业整合才能走出危机

每一次经济危机的结束都是以产业结构重新整合为标志的，因为这是对造成危机的旧有结构的彻底颠覆，以及为了避免危机重现而进行的产业结构全新调整。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半导体危机的真正结束必然将以全新的半导体结构出现或者企业大的整合为标志的。

我们现在还判断不出究竟产业将如何整合，或者将出现哪些新的巨无霸企业，这里只能就未来的一些趋势做一些前瞻性的分析，其基础是基于前面分析的半导体存在的问题。

一 新的半导体技术或者工艺将成为主导，取代现有的硅材质或者目前的半导体工艺架构，用以解决摩尔定律即将走到尽头造成的半导体发展方向的迷失。新的架构或者新的材料的出现，必然促进产业格局的重大变化，从而改变整个产业的势力范围。
二 Foundry和Fabless阵营将更加明显，虽然部分IDM厂商仍将继续坚持其IDM模式，不过随着制程工艺的不断进步并由之而来的投入攀升，Foundy和Fabless的阵营将不断壮大，同时，将不断出现互相之间的合作摩擦，foundry将不再只是弱者或者是服务者角色，将在半导体产业中拥有更多话语权。
三 半导体产业将呈现更为集中的垄断格局，新创公司或者中小公司成长的生命周期将不断缩短，并且逐渐成为被收购的对象。各个行业的垄断者的优势更加明显。
四 软件企业和硬件企业的界限不再模糊，硬件企业将不断增加软件方面的研发投入，软件公司成为各大半导体厂商青睐的猎物，半导体产品的竞争将从硬件性能为主向软件和用户接口为主竞争演进。
五 电子产业链变得越来越短，最终可能会演变为芯片—中间服务商—用户的三段式结构，从而将大部分利润留在芯片厂商和中间服务商链条。
六 新的半导体巨头即将出现，并且是从现有的领先半导体厂商中出现，Fabless在20大半导体中占据的位置将越来越多。

附录：七宗罪

透过这几年半导体发展的过程，我们可以发现随着半导体产业不断发展壮大，必然带来相关的一系列问题，而这些问题绝非一两个企业能面对和解决的，正如同人类衍生过程中逐渐出现的七宗罪一样，半导体同样面临着如此变革，也许有些问题的出现是一个产业进步的表现，但快速改变的产业环境恰恰是病毒滋生的温床。（请勿对号入座）
 

傲慢：顶着高科技产业的光环，半导体企业的傲慢与生俱来。作为大概是完全商业化产业中科技含量最高的几大产业之一，半导体产业的从业者也有傲慢的理由，只是半导体产业的傲慢却成为阻碍自己发展的一大病因，这一傲慢的表现在于半导体业者过于重视自身硬件的发展而忽略了软件在硬件普及过程中的价值，也许当初硬件掣肘软件的教训一直让半导体业者耿耿于怀，终于造成现在硬件完全超越软件能力的情况出现，并因此严重影响了新硬件芯片的销售情况，比如多核技术直到推出3年后才拥有能发挥其大部分性能优势的软件。因此，对于主导的硬件厂商来说，如果想解决整个行业的问题并继续自己的优势，就不能只是一味在硬件上埋头前冲，适当提携一下软件开发工具和表现界面的发展才能有效促进自己硬件的销售，Intel、高通等公司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这点。

妒忌：妒忌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半导体产业的妒忌表现在对相关产业链的态度。从2007年开始的整体解决方案潮流不知道侵吞了多少设计和系统集成公司的市场份额，无疑，半导体产业对下游产业的侵吞是对自身利润追求使然，但离开了这些设计公司的智慧，半导体厂商只能在整体解决方案道路上让终端产品失去越来越多的创意，毕竟，任何整体解决方案考虑的不是如何发挥各个功能器件的最佳配合效果，而是以如何尽可能多集成自己的产品为优先出发点的，在这样一个前提下，创意被强行套上了紧箍咒，一直期待的杀手级终端应用的难产与此不无关系。对下游产业的垄断无疑扼杀了许多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机遇。

暴怒：暴怒是大部分罪恶的根源，冲动是魔鬼的教训比比皆是，半导体企业因竞争而暴怒，因冲动而不断重复着竞争中的暴怒。一次又一次盛气凌人的价格大战重创的不仅仅是战争的参与者，而是整个半导体产业，因为很少有半导体产品是可以单独形成最终的产品的，这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在不同产品的竞争厂商间的暴怒后的竞争中被不断放大到整个半导体产业，最终形成整个行业的价格混战。

懒惰：产业分工的细化带来的好处足够大书特书几万字，以印证其带来的产业升级和进步，但产业分工确实让半导体的开发者变得越来越懒惰。最初一个开发者必须应对的几乎所有开发过程现在被细化成几十个不同的环节并被几十人所替代，虽然每个环节的从业者在自己的技术上已经出众得无可挑剔，但对于整个产业的了解却变得越来越狭隘，也许你可以说这是一种进步，但你不可回避的是，这养迅捷的产业变化同样带来一系列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比如产业创意的缺失和产业总体战略的停滞等。

贪婪：无商不奸，贪婪是任何企业家不可回避的原罪，如果半导体企业连贪婪都可以避免，他们就不可能被称之为商业企业了，就真的成了慈善机构了。贪婪的背后是对最高利润的追逐，而在追逐最高利润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弊端。比如，最近几年的存储器行业血拼大战，其实走的就是一个贪婪的循环，从前景光明引发价值坚挺，进而导致利润率高，从而吸引大量投入，造成产能过剩，价格狂泻之后是产业悲鸣遍地，然后是大量投资被闲置，产能不足，进而出现新一轮前景光明。这样的轮回每一次影响的都是半导体整个行业，而受益的只是一小部分存储巨头的投资者罢了。

贪食：也许，对于半导体产业来说，不应该存在巨无霸，或者说面面俱到的半导体巨头。其实，对于任何一个产业来说，垄断都是扼杀创新和前进动力的最大凶手，在一个垄断的市场内，只有霸王龙般的统治者对任何中小参与者的不断吞食与压榨，直到最后把自己吃成一个动作迟缓、头脑简单、墨守成规的巨兽……
 
色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半导体厂商自然也极度珍惜自己的“金字招牌”。在维护自己的形象过程中，由于半导体产业的高技术含量，很难让公众消费者真正认清产品的优劣。于是，裹着终端厂商外衣的半导体产品就可以被吹嘘得神乎其技，完美无缺。这种对品牌近乎痴狂的维护，造成的结果将是让产品的缺陷被最大限度地缩小，以至于无法引起开发者足够的重视，进而改进产品的质量。